应南京师范大学陆玉麒教授邀请，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贺灿飞教授于2025年11月1日来到南师大地理科学学院，作了题为区域新产业发展与演化研究的学术报告。本次学术报告系统性地介绍了演化经济地理学视角下区域产业演化的理论进展，并提出了区域产业演化研究的未来发展方向。本次学术报告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研究背景、演化经济地理学的发展、区域产业演化的经典模型和区域产业演化研究的新进展。

在研究背景部分，贺灿飞教授展示了中国产业进入与退出的空间格局及动态演变趋势，指出中国产业进入与退出的空间动态除了受到传统的要素禀赋、集聚外部性等因素影响外，各地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所积累的知识、技术及制度体系同样会产生影响，演化经济地理学对此展开了大量研究。要对中国产业空间动态的特征与机制进行更加全面地分析，有必要引入演化经济地理学理论。

在报告的第二部分，贺灿飞教授主要介绍了演化经济地理学的理论来源、基础假设与基本概念，指出演化经济地理学要理解产业进入、存续与退出的空间动态与过程，就必需引入适合进行空间动态分析的基本概念、方法与理论。当前演化经济地理学借鉴广义达尔文主义、复杂系统理论、路径依赖理论和发育系统等理论，从中抽取相关概念，搭建基本研究框架，对产业空间动态与过程进行分析。演化经济地理学将创新看作是地区产业自我转型与产业空间动态演变的终极原因。但这一过程并不一定服从主流经济学所谓的最优化原则，它是有限理性主体在复杂开放系统与不确性环境中基于自身惯例与主体间互动而形成的结果。由于产业不断从内部时行自我更新，甚至创造性毁灭，区域产业结构与产业空间动态往往都具有过程的不可逆转性。

在报告的第三部分，贺灿飞教授主要介绍了演化经济地理学的经典理论模型，即区域产业演化的路径依赖理论。首先是区域产业演化的四阶段理论，由于历史偶然因素或原有产业利润率的降低，地区会形成某些新产业，在发展初期企业数量往往较少，支撑性组织、机构与制度并不完善。随着新产业中企业数量的增长、相关机构、组织与制度的完善，会产生正向外部效应，越来越多的资源与要素被卷入到新产业之中，新产业进入自我强化阶段，导致区域产业发展的路径依赖。然而，随着企业数量进一步增多、竞争加剧、企业利润率降低甚至亏损，正向外部效应转向负向外部效应，部分企业家为寻求自身资本的持续积累会被迫或主动转向其它产业，寻求新的增长点，这反而导致了路径解锁。随着更多企业进入到更新的产业领域之中，新的产业发展路径再次形成。当然，在新旧产业不断演替的过程中，既可能有关联性新产业的形成，也可能有非关联性新产业的形成，尽管两相所需要的内外部资产、制度环境、关键行动者、市场构建过程并不一样。其次，贺灿飞教授介绍了新产业发展路径形成过程中涉及的不同子过程、不同经济主体、跨尺度需求和多路径相互作用。新产业的形成不仅仅需要新知识与新技术的形成，在开发出新产业后还需要初步探寻市场偏好、让更多的人接受这一新产品并最终建立细分市场，在不同发展阶段往往还需要风险投资或大规模市场融资来满足技术创造或大规模生产的需要。这些不同的子过程可能涉及企业、研发机构、消费者、政府、金融机构等不同行为主体，需要将它们的利益协调起来、发挥集体能动性。不同的行为主体可能并非全部在地区内部，还可能在其它地区。因此，需要建立多尺度视角来理解新产业形成过程。最后，某一新产业的形成往往会与其它新产业或本地现有产业在资源要素与市场需求等方面形成竞争、协作和中性共存等不同关系，不同的组合模式可能导致不同类型的区域产业演化路径。引入多产业互动视角有助于更加全面地理解特定新产业的形成机制(或无法形成的机制)及其产生的总体经济效应。

在报告的第四部分，贺灿飞重点从八个方面指出了区域产业演化研究的未来发展方向。一是要从路径依赖性的产业演化研究转向路径突破式的产业演化，尤其要重视外部联系或内部创新等因素对地区产业发展路径突破的作用。二是要重视多维邻近性的作用。当前演化经济地理学重点关注技术关联性的作用，指出地区更容易发展出与本地现有产业知识与技术关联性更高的新产业。但技术关联性研究仅关注了认知邻近的作用，有从技术到技术的嫌疑，需要进一步回答还有什么其它因素促进了关联性新产业的形成。未来需要关注社会邻近、组织邻近和制度邻近的作用，开展更多实证研究。三是要从供给侧研究转向需求侧研究。当前演化经济地理学主要关注供给侧的知识与技术因素对地区产业演化的影响，但总体需求结构的变迁、政府公共采购、消费者价值观的改变等都可能从需求侧影响产业供给，在此条件下不同地区可能采取不同方式来响应需求结构变迁。例如当新的消费需求形成之时，有些地区可能迅速从外部移植新产业，有些地区基于本地知识与技术基础通过相关多样化分化形成新产业，有些地区已经具备这些产业，会通过路径延伸与升级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当然，当现有产品的需求减少时，会导致特定地区产业路径的衰退，但这也为路径解锁提供了条件。四是要从关注本地能力转向关注外部资源。就外部资源而言，不仅要关注外商对本地的投资，还要关注本地的对外投资对本地产业演化的影响。五是要从重点关注企业行为逻辑转向多重行动者的互动。在分析地区产业演化时，不仅仅要关注企业的行为逻辑，还要关注科学组织、金融机构、政府、中介机构等不同行为主体的激励机制及它们之间的相互诉求。企业与科学组织的互动、企业与政府的互动、政府与风险资本的互动以及多级政府之间的互动都可能对区域新产业发展路径的形成产生影响。六是要从历史依赖式的研究转向前景展望式的研究，理解不同行动主体的预期如何塑造地区产业演化。贺灿飞教授重点介绍了中国地方政府五年规划与政府引导基金对地区产业发展的引导作用。七是不仅要关注核心区的产业演化特征，还需要关注边缘区的产业演化特征，探讨边缘地区如何在不利的结构性条件下通过发挥自身能动作用从而创造出新的产业发展路径的。八是要注重演化经济地理学与全球生产网络、地理政治经济学和可持续性转型之间的理论融合。例如，当前演化经济地理学注意到了建立外部联系对区域产业发展路径突破的作用，需要进一步借鉴全球生产网理论深入分析本地公司与其它地区公司如何在特定结构性条件下通过建立不同的战略耦合模式从而推动不同类型新产业发展路径的。同时，需要借鉴地理政治经济学深入分析资本与劳动的动态互动过程如何塑造着产业空间动态，新旧产业利益集团博弈的如何重塑政策与制度环境从而影响区域产业演替和产业空间动态。还可以引入多层次视角、技术创新系统等转型理论框架，从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丰富对新产业形成与发展的理解。

本次会议由陆玉麒教授主持，讲座结束后对本次讲座展开评论，胡晓辉教授作了提问，探讨了经济地理学发展与中英文论文发表等问题。地理科学学院汪涛、靳诚、汤爽爽、陈娱、李涛、刘倩倩、张子昂、李伟等老师以及人文地理学专业研究生和本科生参加本次讲座。